這段過往已經塵封，落滿厚厚的灰土。陳老爺子從未想過有天會提起來，他以為這段過往會帶進棺材裏，跟著一捧捧黃土一起埋葬。

他沈默良久才顫抖著手開口：“陳家一直以來都是遵循祖訓而活。為了應對可能出現的戰爭，一直對修行非常看重。早在陳家堡剛剛建立時，當時的家主夫人誕下了一名男嬰。毫無疑問那就是少主。族中對他寄托了極大希望。少主也不負重托，天賦異稟，小小年紀就已經沒人能制住他。

“在全族人讚美與期盼中成長起來的少主越來越追求力量，他挖空心思尋找各種法器秘籍，盡管已經非常強大但還是不肯停止，他人生的目標已經改變，只有更強大的力量可以吸引他。為此他根本不顧惜親人，甚至可以毫不在意地犧牲同族。”

陳老爺子蒼老的聲音緩緩流淌而出，臉上的皺紋更加深刻，像所有大病一場的小老頭。

“他的改變讓族人很震驚，他們試圖讓他明白，世間不是只有力量才是全部。但少主已經完全瘋魔，他為了求得某種秘術，親手將自己的幼妹給開膛破肚，挖出內臟吃掉。他的行為終於觸怒了所有人，集合陳家堡所有的力量才終於將他處死。

“但當時他已經是非常強大的存在，臨死之際，他向天發下毒誓，生生世世都要在陳家投胎，並且最終將把失去的一切再奪回來。”

帝昭眸光微閃：“然後就這麽延續至今？”

陳老爺子神色黯淡，重重嘆息：“從那之後，族中再有孩子誕生，大家都小心翼翼排查。而當年少主果然如他所說，真的轉世回陳家。每次都會被殺死，可還是會出現。逐漸地這也成了陳家堡的慣例，有時候他剛一出生就被查出來處理掉，有時候要等到幾歲之後才能發現。

“這對陳家來說是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痛，那些查出孩子是少主轉世的族人，哪個不疼自己親生骨肉？可好好的孩子竟然是魔鬼轉世，那種痛旁人無法理解。”

陳老爺子說著說著淌下了淚水。這種苦，如今他也在品嘗。“本來到了林霏他們這一代，沒有查出魔鬼轉世，大家都松了口氣，以為過了這麽久，少主的咒力已經失效了。沒想到，沒想到原來他是伺機搶奪了林霏的身軀！”

一想到自己大孫子早就殞命，身軀被搶奪。這麽多年來，自己都是把害慘全族的魔鬼當做寶貝兒疼愛。陳老爺子誅心啊，恨不得立馬抹脖子謝罪。但若就這麽死了，他又萬分不甘啊！

還有他的孫女秀秀，那麽好一孩子，善良得連溜進屋的小飛蟲都不忍殺死，竟然落得如此下場！

在巫真把陳老爺子帶走之際，他看到了秀秀最後一面。

那個秀氣文靜的姑娘被關在一群惡狗當中，她想跑卻沒力氣，眼睜睜被利齒撕裂骨肉。被一點點蠶食幹凈，只剩下纖細的手臂躺在不斷擴散的血泊當中。

只要一想起來，陳老爺子心就陣陣絞痛。

重璃看出他身體有恙，走過去很自然地幫他檢查了下。

“這是安心丸，先吃了定定神吧。”他拿出只綠瓷瓶，倒出粒暗紅藥丸。一直偷聽的仔仔立刻端了杯水過來，陳老爺子接過來，看見如此可愛機靈的孩子又想起自己苦命的孫子孫女，頓時涕淚橫流。

“仔仔回屋去，待會考你背書。”大巫師皺起好看的眉。

這時候小家夥倒是聽話，他看得出來氣氛不一般，所以他選擇乖乖離開。

“那是你的兒子？”服下藥的陳老爺子臉色緩和了些：“真俊也很聰明。”

重璃點點頭，像所有父親一樣，被人誇獎孩子就會綻開暖意的笑容。

“所以說，現在這個林霏其實是當年的少主奪舍？”帝昭神思微凝：“他的目的是要奪得更強大的力量？”

陳老爺子點頭：“沒錯，少主一生的夢想就是成為世界上唯一的強者。他對力量的渴望喪心病狂。他這次，應該是看中你的軀體。”

帝昭沈眉不言，倒是安珺追問：“他不是要力量嗎？為什麽要昭昭的身體？”

“因為他累積獲得了太多能力，普通的肉體根本沒辦法承受。”跟著坐了趟飛行龍的九爺悠悠開口：“昭姐姐可是鬼帝，就算沒歸位身體也比普通人強上百倍。而一旦重回森羅地獄，那可就不是肉體凡胎了。那個什麽鬼東西當然會覬覦。”

他說著撲到帝昭跟前，雙手托腮。若是他眼睛在，想必現在一定眨巴著星辰之光，滿面癡漢般地嘟囔：“昭姐姐果然厲害，到哪裏都被人惦記。不愧是鬼帝。”

……

雖然時候場景都不對，但安珺還是想吐槽，被個喪心病狂，連自己親妹妹內臟都吃的變態盯上，有什麽好的？九爺的腦回路果然與眾不同。

帝昭摸了摸九爺的頭，像哄孩子般笑笑：“小九，你先回地府吧。地府禁制解除了，你去幫大哥。”

九爺不肯，拽著帝昭胳膊撒嬌：“我不去，反正還有其他哥在，昭姐姐你要是非要我去，我就去地鐵站。”

“去那做什麽？”安珺忍不住問。

九爺擡起頭，沖她露出淺淺微笑：“來一輛弄翻一輛，多骨諾米牌嫂子玩過嗎？”

“不，不太想玩。”安珺連忙擺手：“玩不起。”

帝昭無奈，九爺不想做的事，還真少有人勸得動——畢竟人們都是愛惜生命的。

前因後果全都捋清楚，若陳老爺子沒有年事已高誇大其詞的話，依照那個少主的脾氣，事情肯定不會就這麽結束。陳孝德只是個幌子，不成氣候的小蝦米。他背後的BOSS會是林霏嗎？

如果真是他，想得到帝昭的身體，根本用不著將整個陳家堡都搭進去。或者說，這只是源自當年少主對陳家人的憤恨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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